她 ，她

她已经是个近六十岁的女人，
还是勤奋地为一间美国著名公司工作。
她从事业务，讲求效率，凡事“一石二鸟”，打扮高贵亮丽，
她每周去教堂教会两次，信丰耶稣基督，
也有意无意地要自己子女相信上帝，好让她能上到天堂。
她吝啬刻薄。
她的丈夫，
还有
她的大女儿，大女儿老公，大儿子，大儿子老婆，
都不喜欢她。
她的小女儿，那个心总是太单纯的小女儿，
她那位很相信原谅带来幸福，所以不能太生气人家太久的小女儿，
她总是花最多的时间和金钱，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地陪伴着她母亲。

她的业务很重要，她拼业务，因为她认为她很不幸，
嫁给没用的一个活在梦想的小白脸。
所以她的业务很重要。

她每一天拜访客户，因此她天天都迟接她的小女儿去上学，
即使小女儿某一次在幼稚园等候时被一个陌生的马来男人性侵犯，
她知道了也安静，一片刻，没有安慰，她继续用手机拜访客户。
小女儿，不敢出声。

后来，
小女儿在成长的过程，
她的父亲，哥哥不断地对这位老女人使用暴力和精神虐待时，小女儿
总是挡在她母亲的前面，受尽这一切黑暗的可怕。
结束后，
她看了也安静，一片刻，没有安慰，她驾车离开家里，拜访客户，制造业绩。
小女儿起初会哭泣，久了，也惯了。
妈妈也不想的，这样的想法，让她可以承受接下来更多日子的黑暗。
因为，小女儿已经习惯不会再为任何的事流泪。


大学那年，小女儿打工赚钱读大学时，她遇上他。
他让她明白生活不一定要富裕，快乐可以创造，
生命可以很多笑容地渡过每一天和拥有很多的大小的幸福。
不管发生怎样的情况，她都要守护这段感情到最后最后。
一张努力存钱买的机票，三百八十四天的失眠和祷告。
从台湾回来下机的那一刻，
不知情的老女人竟然出现在机场，对着小女儿说  
你 不过在丢你自己的脸
但也不要丢我们家的脸
然后她驾着她新买的豪车，赶去客户约会。

从那一天起，小女儿的眼泪，没有停过。

从此，小女儿也不再出现在教堂，停止侍奉。
也不再相信祷告。

小女儿后来创业，
一个人大胆摸索，
才进出银行几次，赌注已耗尽。
她闭上眼，看不到前面，还是要走。
每一天，活在信念和恐惧的交叉。

凡事渡过难关，
她还是会一句
感谢上帝

不料短短时间生意上了轨道，
同时意识到，家人开始苍老了，应该多陪伴。
她尽可把工作缩短，请助手早下班，删除不必要的约会。
宁愿赚少钱，也要早点回家。

三年后的今天，
她快六十岁，
她想陪她多些。

那一晚，小女儿提早下班回家邀她一起出外共用晚餐，
想和妈妈拥有多点快乐的回忆。
那一晚下着大雷雨，
她抬头皱眉说我不饿，
后来她听见小女儿说 我请客
然后，应酬地表演笑容，答应了女儿。

她和她到了商场，
她叮咛小女儿先去餐厅点餐，她去寻找停车位子，
她说，省时，我赶时间。

小女儿一人到了餐厅，点了餐，等候半小时，不见人影。
她给她电话七八次，拒绝接听。

小女儿慌张了，把食物带走，
走下商场停车位。
雷雨淋湿了她，
四周围的马来男人都打量着她那雨水而透明化的短裙。

小女儿跑去刚刚下车的位置，
虽然后面跟着来吹口哨抽着烟的马来男人，
她也不理会这么多了。

她尝试再打电话，发短讯  我就在刚刚你放我下车的位子了

等了另一个半个小时，
六七个马来男人围着讨论一边盯着她的精致的手提袋和手机。

顿时
她从远处呼叫她。

她从容优雅地说 我在这里遇见了客户，可以签单了。你去车上等多一下。

她安静，跟在她后面，

她的拳头，她的面部表情开始紧蹦。

带走的食物，掉在地上。

后面也传来马来男人的嘘声和傻笑声，鼓励了，她的拳头。

她开锁了她的豪车，木无表情地说    进去

她小孩子般听话    坐进去，紧绷地抱着掉剩的食物和剩半杯的汽水，
从车内镜，她一直望着车外她自己的母亲，

好像在看无声电影那样    她的母亲在商场停车位的入口处不停徘徊
车辆鱼贯的车灯就像热闹灯笼表演中秋游车街似地浪漫了氛围和时间， 
她的母亲眯着眼睛，装备最专业最亲切的动人笑容，
双手抱着一份合同在胸前。
每一辆经过的车辆，她的身体都向前微倾45度。

她在车内，突然开始双手发抖失控，
把食物丢得满地，把汽水大力猛吸了一口，抛去后座。

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多吗      你真的有那么那么爱钱吗

她对着车内镜咆哮 

舌尖跳跃在童年家里贫穷母亲向阿姨借钱被嘲笑的画面

我只想要       我们好好吃一顿晚餐

第五十四辆车经过

你赚这么多不是你男人无能       是你很怕你老了你子女都不想理你了

第七十二辆车停在前面，

母亲走上前，车内探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头，
    
他看也不看就签了名，开了支票，

然后在她耳后细语，她笑得夸张艳丽，而且陌生。


车内，她安静见证，不出声。


片刻

她转过身，把车内地上的食物一一捡起来，

然后双手很粗暴地把食物塞进嘴巴里，全身颤抖快速地吞吃


她向着车子走过来。

她上了车，开了引擎。

她带着胜利的笑容，驾着车，

她说     我先送你回去  我还有客户要见


她从来都没正眼看她


这一生，没有过。